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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8章 今晚別浪費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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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夏時節,南淮二中項目剪彩啟動。許嵩如願以償在招標中勝出。他的標書裏墊付資金最多,施工方案裏對宋之硯的設計照單全收,不選他選誰?

宋之硯在這份設計中綿裏藏針,進口建材、試驗性的施工工藝層出不窮,能寫英文就不寫中文。一所三線城市普通中學的建造標準趕上博平大劇院了。

許嵩當包工頭沒幾年,賺了點錢,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時候。他從銀行裏貸了一大筆錢,各路打點,抱著這個燙手山芋喜不自禁。

所謂德不配位,就是在能力不及的時候非要搶下不屬於自己的東西,殊不知搶下來的一刻,就是噩運的開始。

宋之硯的時間表開始安排到滿負荷。他每周都要往南淮跑,剩下的時間處理CG公司的事務,有的時候周末要加班。即使再忙,他在不出差的日子裏也要保證七點以前回家,和父母或時檸一起吃晚飯。

醫生根據他的恢覆情況開始給他慢慢減少藥量。藥減下來了,他的胃口也好起來,只是人還是精瘦,沒長什麽肉。他自己把這歸功於每天的健身鍛煉。

八月初的時候,宋之硯擠出兩周時間,帶著時檸踏上了飛往巴黎的飛機。時檸去過紐約,那裏是現代藝術的集大成之地。可是時檸對紐約的印象並不好。她覺得那裏躁動而功利。

在巴黎落地的一瞬,時檸才發現,這裏才是她向往的藝術聖地。

要說巴黎也是虛榮的,可是這個城市用優雅把自己的虛榮掩飾得很好,靜謐而不張揚。一層層的打開這個城市的絕美外衣,裏面越來越讓人驚喜。

宋之硯租的民宿在第五區,小小的巷子竟然不是直的,帶著調皮的弧度。地上的四方石磚被磨得光亮,穿著高跟鞋踩在上面能發出帶著時間隧道般的聲響。一樓黑色金屬大門後是木質旋轉樓梯。他們住的房子在頂樓。類似一間閣樓。透過雙開的玻璃門看向遠處,能依稀看到塞納河上的波光。

時檸愛死了這個調調,她光著腳趴在小陽臺的黑色鐵藝柵欄上,手邊是裝在吊籃裏盛開的不知名小花。

宋之硯拿著半杯超市裏買的平價紅酒走來,把羊奶酪和葡萄一起餵進她嘴裏。

“法國女人好像每天晚餐都喝紅酒。”宋之硯摟住她的腰肢輕聲說:“要是論喝酒這一項,你還是挺適合巴黎的。”

時檸揚起脖子愉悅的笑個不停,她瞇起眼睛看著樓下款款走過的法國女人說:“怪不得她們都這麽好看。”

這些女人穿著最基本的款制,以素色為主,一個胖子都沒有,各個知道怎麽把自己最優雅的一面展現給別人。

宋之硯看看時檸身上被小黑裙勾勒的玲瓏曲線,由衷的說:“你也挺帶勁的。”

時檸嬉笑著展開雙臂,趁著四下無人,突然看向空中喊道:“我不要長的帶勁,我要活的帶勁!”

宋之硯一把摟過她的腰,把她從陽臺上拉回屋內。兩人笑成一團。宋之硯發現時檸的骨子裏是個很逗趣的人。拋去陰郁的過往,她其實就是個調皮的小女孩。

小閣樓裏的臥室只能放下一張窄窄的雙人床,連床頭都沒有,但是房東鋪了熨燙平整的白色棉布床單。為了不辜負房東的一片苦心,兩人在床上消磨了不少時光。在異國風情中,因為紅酒的催化,兩人做的很瘋,最後不得不又去超市裏多買了兩床床單。

運動過後,兩人用小小的電爐子做簡餐,狼吞虎咽的吃了,就坐地鐵去逛博物館。

時檸在旅游中心拿了一張紙質的地圖,這年頭大家都用手機搜索,用地圖的人不多了。可是時檸很喜歡這種銅版紙折疊的地圖,她鄭重的展開了,在蝸牛一般的市區裏一個個標記下博物館的位置。紅色的記號很快鋪滿地圖,這裏的博物館實在多的看不過來。兩個禮拜太短了。

博物館大門前有一隊隊頂著亞麻色卷毛頭的小學生,他們在老師的帶領下進去參觀。

宋之硯指指嘰嘰喳喳的小朋友感嘆:“這裏的孩子沒事就去盧浮宮,從小看著真跡長大的。”

“怪不得長大了那麽帶勁!”時檸又來了。

“女孩子比較帶勁,高盧男人謝頂的比較多。”宋之硯拉過時檸,不讓她看到身旁一個個藍眼睛的帥哥。

時檸倒不以為意,她滿心想的都是博物館裏的真跡,也沒什麽心思管高盧男人的美醜。再說身旁清雋儒雅的東方男人已經足夠養眼。一個人就抵一個世界。

兩人每日徜徉在夢境一般的宮殿中,時檸看畫,宋之硯看建築。經常是留戀到日落。回到住處,在街邊的面包店裏買一根法棍,就著罐頭濃湯吃一頓晚餐,簡單而滿足。

這一日兩人再一次去逛了奧賽博物館,正午時分,時檸坐在咖啡館的陽傘下躲避著驕陽。桌上小小的一杯濃縮咖啡一直涼不下來,靜靜的當成擺設。

時檸戴著太陽鏡在接電話。顧凱知道她在巴黎,建議她去見一位林放的老朋友,法國國立美術學院的教授。這位畫家在巴黎郊外有一家畫室,和林放的畫室常年有合作。林放曾經推薦過好幾個自己旗下的畫家來巴黎深造。

國立藝術學院油畫系在時檸心中一直是神一樣的存在,她在國內上的是雜牌美術學院,還學的是設計,單單是見一下這位教授,已經讓時檸覺得是朝拜一般。

時檸放下電話,從墨鏡中看著馬路對面的人。宋之硯排了長長的隊去買了冰激淩。他穿著簡單的白色麻制襯衫和米色休閑長褲,光著腳穿著Tods軟底鞋。

那人有些貪心,一個蛋筒上要了三個口味的冰激淩球。夏日裏冰激淩化得快,只是過個馬路的時間,最上面的那個球已經搖搖欲墜了。宋之硯一面邁開長腿往回走,一面偷偷舔了一下冰激淩。可能是因為太好吃了,又接二連三的偷吃了好幾口。

時檸遠遠望著陽光下朝自己走來的人兒,心中突然生出不真實的感覺。到現在她還不太敢相信,這個男人屬於從小自卑的自己。

她記得小時候的宋之硯,少年老成,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持重感,美好是美好,距離感很強。可是如今在她身邊的人,出門時沈穩矜持,在家時是帶著幾分孩子氣的隨性,比記憶中的那個師哥更真實美好。現在想起來,當初要不是宋之硯在病中,她應該是沒有勇氣表白的。有一種白白撿了便宜的負罪感。

宋之硯舉著冰激淩跑到眼前。

“快吃,要化了。”他一面把冰激淩遞給時檸,一面拉來藤椅坐下,摘掉眼鏡。

“有沒有偷吃?”時檸靠過來問。

宋之硯舔舔嘴唇沒說話。他喜歡吃甜食,可是時檸顧及他的胃病,不讓他吃這麽涼的東西。

“不交代是不是?”時檸突然探身,用嘴唇壓下來,嘗過他唇邊的味道。

“偷吃了開心果味的,還有……草莓味。”女流氓直起身子仔細回味著那唇間的感覺。

法國人浪漫,在街角擁吻的情侶隨處可見。時檸如今膽子也大了,臉上竟然一點都沒紅。

宋之硯撓撓頭,甘拜下風。他把手交叉放在桌子上,可憐巴巴的說:“我都好了,還是一口都不讓吃?”

時檸不為所動的搖頭說:“你可不能病了。留著你還有大用處呢。”

“什麽用處?”宋之硯壓壓心口說:“也不能用得太過頭了。”

時檸輕輕推他。

“跟你說正經的呢。顧凱介紹我去見個畫家,你得給我當翻譯。這個老頭有自己的畫室,還是國立藝術學院的教授。”

宋之硯眼睛一亮問:“真的?這麽好的機會。太好了。”

“之硯……”時檸欲言又止。

“怎麽了?我給你當翻譯,沒事。”

“我是說,我從來沒想到自己能和國外的頂級美術學院有什麽關系。我突然有種不真實的盼望,快打醒我。”

宋之硯看著她,真的寵溺的輕輕打了她一下說:“怎麽不真實。這些學院不光有文憑課程,還要很多短期培訓。你要是想試,現在就可以。”

“我?真的可以嗎?可是……我一個人在國外,你怎麽辦?”

宋之硯摸摸她的頭說:“什麽怎麽辦?你又不是不回來了。青檸,你被囚禁的太久,我太愛你,永遠都不會把你關起來。”

時檸眼光閃爍,望著他沈吟半晌,慢慢松弛下來,滿足的笑起來。

“之硯,謝謝你!”

第二天,按照林放的引薦,時檸和宋之硯去見了那位法國畫家。老頭事先已經做過準備,看了時檸的作品集。他很喜歡時檸畫中憂郁與溫暖摻雜的感覺。他甚至提出讓時檸再多待兩個星期,讓她在畫室裏實習,如果一切順利,他也許能給時檸提供一份工作。

這一切來的太突然,喜悅與激動把時檸擊得頭腦發脹。宋之硯還是清醒的,他聯系房東把短租順延,然後給公司打電話。

趙嶺那邊好說,一切都聽宋之硯安排,可是南淮的工地上卻出了些情況,現場監工說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向宋之硯匯報。

宋之硯放下電話,盤算著怎麽告訴時檸。她出國經歷不多,眼下又面臨新挑戰。他很想陪在她身邊。

“怎麽了?”時檸從他的臉色裏發現了糾結,走過來問。

宋之硯攥著電話猶豫的說:“南淮的項目有些問題。需要我回去。”

他擡頭望向他的女人。時檸穿著松散的白紗睡衣,散著卷發,美得攝人心魄。

時檸半跪下來,看著他的眼睛說:“這樣很好。你先回去,我自己再待兩個星期。我若是連這兩個星期都搞不定,也就不用想著留學的事情了。”

宋之硯突然發現她說的很有道理。他的女人就是這樣,從來不矯情。小小的身軀裏有無窮的韌性。

“好,我明天改機票出發。”他把手放在時檸肩頭。攏住她馨香的長發,額頭抵著額頭。

時檸親吻他的唇笑著說:“那今晚別浪費了。”

“嗯,別浪費了。”

宋之硯運氣很好,趕上了第二天傍晚的飛機。他還是不太放心時檸,又在郊區畫室附近給她找了酒店。一個人獨居,還是酒店比較安全。那個民宿他也沒有退,若是時檸想要在巴黎市區逛博物館,可以落腳。

他坐了整夜的紅眼航班,先落腳博平。一下飛機就接到工地的電話。

“宋總,您哪天能來?他們今晚就要澆鑄水泥了,您最好在澆水泥之前看看裏面的結構。”

宋之硯知道其中緣由,立刻去售票處買了轉去南淮的機票。

在機場等候的兩個小時裏,他給時檸打了電話。本來說好的天高任鳥飛,可是隔著時空聽到彼此的聲音,思念突然洶湧而來。宋之硯這才發現 ,自己沒有想象中那麽瀟灑。他好想她。

下午從博平起飛,到南淮時已是傍晚。宋之硯知道許嵩的施工隊應該會趁入夜澆鑄。他爭分奪秒的往機場外走。為了節省取行李的時間,他連行李都沒有托運。

下午的機場裏旅客熙熙攘攘。高挑的宋之硯拖著行李箱大步流星。走廊裏為了方便旅客,有一個又一個的傳送帶。宋之硯的身影在滑動的傳送帶上像是快進影帶一般。走到最後一個傳送帶上,他的步伐突然頓住。他一手撐著行李箱的把手,一手撐在扶手上,背影晃了晃。

身旁客旅匆匆,沒有人註意到他臉色的變化。宋之硯跟著傳送帶走到盡頭,走下來的時候有些踉蹌。他慢慢拖著箱子走到墻邊,背靠著墻,忍著突然襲來的頭暈。眼前的世界旋轉傾斜,忽明忽暗。心汩汩的跳著,胸口裏泛起陣陣惡心。他無力的癱坐在腿邊的箱子上,覺得靈魂都要被抽走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勞模又來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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